无玄

真爱乐章 二

人鬼情未了 招魂使设定 想到哪写哪

郑云龙的梦，常常是血腥的，尸骨、血肉均是常客，有时甚至恶臭扑面，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
他习惯了去挣扎，有时，他会从挣扎里醒来，有时，不知到了哪个当口，他会拨开血雾与惨叫声，看见一双手。

每次在梦里见到这双手，他便会感觉到一种少年人的羞涩。他二十八了，五大三粗的汉子早没了这种感觉，他知道那是来自于梦中的“他”，只是这种熟悉让他心惊。

他站在岩石后，只暼了一眼便脸红躲起，又探出头来。

那人穿了一身单薄的衫，现如今躺在瀑布流水下石块上面，整个人被浇得干净透明。刚才郑云龙匆匆暼了一眼，还以为那双白皙的手和瘦弱而有致的身段是属于一位姑娘，定睛一看，才知那是个坦荡少年。

“喂！你还活着吗？”郑云龙喊了一嗓子。

浸在流水中的少年动了一动，翻身看向郑云龙。他还没来得及记住那人的指尖如何划净瘦削面颊上的水分，梦境便像断了电一般匆匆忙忙地破碎了。

从梦中被推出来，郑云龙醒得很仓促，翻身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剧烈地呼吸。他环视了一下身边，已经没有了那团黑乎乎的鬼影子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他已经习惯了在那固执的鬼身边睡着。他不知道那鬼是否在他睡着以后也不停地划开自己的身体，是否在床边守着直到天明。

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个月，郑云龙所管辖的区域阴气偏重，鬼魂如雨后春笋……没那么严重了，但也够郑云龙费些时间收服，再将这些带有叛逆精神、不肯第一时间去往轮回的鬼魂记入档案。

不知怎么的，这次的“旺季”来的早些，持续的时间也长，鬼魂们对于人世间的留恋日益增长，给郑云龙的工作添了不少麻烦。

“来啦，别磨叽啦，人间有什么好的？你死得不甘心，但这几天你也该想起来了，这都是前世的因果，不服上去再干架啊！跟我在这算啥！”

“%¥*&…^*¥&…”

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……上面有普通话翻译，不如你过来先？”

当柔和的方式行不通，郑云龙最终都只能采取暴力……这不能怪他罔顾鬼魂的身心健康，这听不明白话，没办法，都是为了效率嘛！

郑云龙累得没劲骂娘，回家煮碗面当夜宵还要看鬼魂表演下饭。

但今天，看着郑云龙在面前嘶溜嘶溜，鬼似乎没那么着急拔刀。

郑云龙一双大眼滴溜溜乱转，揣摩了一下形势，试着开口道：“那个，谁，你今儿……心情不错？”

鬼一动不动。

“我，我今天心情也不错，要是你能帮我跟你那群同胞晚辈们说说，别总给我找麻烦，我心情能更不错，诶——”郑云龙端着面凑近了鬼，“你今天好像清晰了点……咳咳，”郑云龙被自己突然靠近鬼魂的行为吓了一跳，“那个，好像鼻梁挺高，不过比起我还差了点……嘿嘿嘿。”

他傻笑几声后，房间里归为寂静。郑云龙闷闷地想，这鬼可真不幽默。他又抬起眼，扫视了一下这个有了一点轮廓的东西。其实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在遮掩,只是不知道为什么,郑云龙的视力到了他面前就变差了,又像远视眼，又像打了码。

该打码的地方不打码！回想起鲜血淋漓的内脏，郑云龙恨恨地嘶溜两口。

这时，鬼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把匕首，郑云龙一激灵，赶紧接着说话：“啊对了,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到我这里来,跟上班打卡似的啊?你是不是……”鬼的动作一顿,郑云龙见有效果,接着说,“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啊,我看你也从来没伤害过我,也算是个好鬼,说吧,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之类的?只要不是伤天害理,我就尽力帮你.”

鬼又看向他，郑云龙依稀看见了他眼睛里的光芒.不过,那光芒很快就熄灭了,他把头低下,开始扒自己的衣服,那衣服不像是现代的,松松垮垮,一拉就露出了肌肤.鬼胸口到小腹处是在郑云龙眼里最清楚的部分。

郑云龙去拦了一下,当然,啥也没捞着.只好无奈地坐在椅子上,开始欣赏他的刀法.不是郑云龙想欣赏,只是他曾经试过无视,那鬼肯定会窜到他面前,一定要让他看着他割.

鬼没有任何的犹豫,刀尖狠狠地扎入自己的身体,果断地向下移动,深深的创口,几乎要把他的身体穿透,虽然说鬼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觉,但能对自己下这么狠手,郑云龙估计他残留的人性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了.

郑云龙安静地看着鬼扒拉开自己,向他展示鲜艳的器官.即便那些血肉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,但当他听见那种摩擦推挤的声音时,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.

“好了吧?可以了吧?今天的演出到此结束?”郑云龙站了起来,看看桌子上的牛奶,也没有兴趣喝完了.

按照惯例,鬼现在应该独自低着头,看着自己的身体,听着自己的心跳,完全不搭理郑云龙,但今天他不知道怎么了,竟然一步一步向郑云龙走过来.

郑云龙不是没有近距离看过他的五脏六腑,甚至已经很熟悉他的内部结构,但这鬼一步一步走得庄严肃穆,仿佛在进行某种献祭仪式,他想到这里心里就涌起一阵不适:“哎哎哎,哥,我已经看完了,你还想干什么?”鬼无动于衷,“你你你站那就行了,我能看清楚,我能看清楚.”

鬼仍然大义凌然地向前走,郑云龙见他实在不听劝,也不想太丢份儿,知道他也做不成什么,便硬着头皮站定了,等着他走过来。

一人一鬼,不知道哪个更像要英勇就义.

鬼紧“贴”着郑云龙站定了,再无任何动作.二者身高相仿,郑云龙跳过他看不清的脸部,目光落在他起伏的胸膛上,明明对方已是虚无,他却恍惚间感觉到了鬼的呼吸.随着呼吸勃勃跳跃的,是被肋骨保护着的心脏,郑云龙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到他的心,它跳得和活人并无二致,甚至更加有力些.一时间这房间里,郑云龙能听见他自己和对方的心跳声音,无比清晰.

半晌,郑云龙突然脱口而出一句话:“我倒要看看,你的心到底什么样子……”话一出口,郑云龙就愣住了,那句话掷地有声,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,但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莫名其妙说出的这一字一句,像在割他自己的心一样,让他发痛.

鬼听见这话,猛然抬头,郑云龙重又感受到了那闪耀的光芒,这灼灼的眼神,带着满足、炽热甚至眷恋,把郑云龙击得头晕眼花.那鬼的心跳更快了,心跳声咚、咚、咚一声响似一声,他好像很激动,又向郑云龙继续靠近,郑云龙手足无措,身后已抵住了桌子,眼睁睁看着鬼的身体飘飘渺渺地穿过了自己.

鬼顿住了,像是受了很大打击似的,把身体一合,转过身,瞬时消失在了空中.

郑云龙良久没有缓过神来,那鬼明明已经走了,他却在这房间里,听见了同样快速有力的心跳声.他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,真真正正地惊住了.